抑郁症并不是心理缺陷,也不是大脑运作出了状况,而是面对压力的合理反映。
我们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期间,都在为飢饿、战争、瘟疫所苦,能够在童年活下来的人,都是足够幸运的天选之人。
如果我们远古的祖先看到现在的人类,肯定会很惊讶,现代人竟然能用一瓶小罐子与针头,就克服了大多数的疾病;食物唾手可得,不用冒着挨饿的风险;孩子大多能平安长大,不会因感染而丧命。
然而,他们也同样会感到困惑,为什么大环境如此美好,我们竟然有2.8亿的人口长期情绪低落,并影响了生活与工作的能力?光是享受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有时间去抑郁呢?
为什么这是一个物质与科技最发达的世代,也是心理健康最糟的世代?
心理学家安德斯.韩森(Anders Hansen)以演化生物学的角度跟我们说明:其实大脑所产生的情绪,目的是为了求生存。
看似应该被演化机制汰除的抑郁,其实正是我们能够生存下去的重要防卫机制!
01
抑郁让我们避免感染,是一种心理防卫机制
人们为何会患抑郁症呢?随着生理学与脑科学的发展,我们不再将抑郁症视为心理缺陷或性格软弱,而是从基因与神经传导物质的角度来解释它发生的原因。
主流的见解认为,抑郁症是血清素、多巴胺或副肾上腺素分泌不足导致的,因此主要的治疗方式就是透过服药改善它们的分泌量。
然而,韩森医师认为这是最常见的误解,因为这没有考虑到抑郁症牵涉到不同区域、不同系统的复杂度。唯有我们仔细探讨抑郁症的触发因子,才能避免治标不治本的危险。
韩森医师认为,我们的祖先之所以能够顺利存活下来,很大一部份是因为发展了不错的免疫系统,在面对高度感染风险的环境时可以透过发炎反应抵抗病毒或细菌的攻击。
此外,我们的大脑往往将「压力」解读成「存在高度感染风险」的信号,好让我们产生「正确的感受」,在我们面对感染风险时选择逃走。
换句话说,大脑把长期持续的压力视为一直存在的感染风险,因此将情绪「调低一档」,好让我们离开危险之地。抑郁的感受可能是大脑帮我们避免感染的方法,不然就是在保留能量对付感染。
但是,现在导致发炎的东西已经不是细菌、病毒或严重的外伤了,而是各式各样的「长期压力」,包括睡眠不足、工作压力、人际霸凌、孤寂感等。由于大脑和身体都不能判断发炎到底是源于感染或生活型态,因此长期压力就像病毒和细菌的攻击一样,让大脑觉得自己正处于一个危险之地!
韩森医师指出,大脑产生情绪的目的是为了要我们生存,而不是让我们心情快乐。
因此,抑郁症并非大脑出了毛病,而是对不正常环境的合理反应。它让我们的身体与大脑发出讯号,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出了问题,这是一种演化上的心理防卫机制。
02
离群索居的风险
孤寂与抑郁症有什么关系呢?当我们感到孤寂时,会触发「战斗与逃跑」的反应,认为周遭的环境变得更不友善。
韩森医师认为,我们的祖先得以顺利生存下来,是因为团结就等同于生存。当我们离群索居,大脑就会认为这是一个会增加死亡的风险,因而产生持续警觉的身体状态,告诉我们社交需求的重要性。简言之,孤寂带来的不舒服感受,是大脑告诉我们“该回家了。“
尽管我们在疫情期间大量在虚拟世界中社交,但大多数的研究都指出很多人感受到不少压力且心情孤寂。
韩森医师指出,这是因为带来亲密与幸福感的脑内啡,是藉由实际的身体接触而释放出来的,难以被荧幕取代。当我们愿意放下手机,多实际与人见面,透过眼神的接触与情绪的共感,便会为这个社会带来很大的影响,减缓孤寂这个流行病。
03
减缓抑郁症状:大脑的可塑性
不过,我们该如何减缓抑郁的症状呢?
首先,做各式各样的体能活动是简单且有效的方法。
由于长期压力是抑郁症的风险因子,运动能稳定身体的压力反应系统,让我们不会对周遭的环境过度反应。
有研究指出,如果我们把每天坐在椅子上的15分钟转换成跑步15分钟或走路1小时,罹患抑郁症的风险就能降低26%。
其次,接纳自己的大脑在正常工作。
很多人一被诊断成抑郁症时,会认为自己落入无可避免的宿命中:都是自己基因与大脑的问题。
有研究指出,当告诉抑郁症患者他们会这样是因为大脑的某样东西造成的,他们对恢复的可能性变得更加悲观,也对自己更没信心。
他们会认为,我再努力也没用,因为我的大脑坏掉了。但是,当告诉他们大脑的可塑性,以及环境与生活方式对于抑郁症的影响程度,受试者反而对自己的未来变得比较乐观。
韩森医师认为,「对于遗传学及大脑的研究不是在讲必然性,而是可能性。问题在于人类往往采取非黑即白的想法,而不是深浅不一的灰色调。
『抑郁症风险增加』和『保证会得抑郁症』是两码子事,可是往往我们能理解到的是后面这个说法。」因此,当我们深入了解大脑运作的方式,以及为何如此运作,便能帮助我们逃脱宿命论,以更整全的方式来看待自己的身心状况。
04
抑郁是面对压力的合理反应
中国台湾卫福部2021年的统计指出,服用抗抑郁药物的人次有150万人,相较于2005年的79万人,足足成长了快2倍。
这大概相当于每15人就有1人服用抗抑郁药物。一方面,抑郁症的大流行虽显示人们更愿意谈论并寻找医疗资源。
但另一方面,也意味着现代社会的环境让人们感受到各样的长期压力。如果我们要根治真正的问题,就要把造成压力的环境一并检视,无论是高工时的压力、离群索居的压力、被霸凌的压力、跟他人比较的压力。
任何讯息只要是指出有威胁、有感染风险、孤立,或社会地位滑落,都会让大脑制造出不舒服的感受。
在人类已经活了好几十万年的情境中,就是这些感受导致提高生存机率的行为使我们活下来,而且如今我们依然针对这样的情境作调适。
如果我们认为焦虑、抑郁症,以及想要退缩的欲望代表大脑无法运作,或是生病了,真相其实是我们忘记了它最主要的功用是力求生存。
这是最舒适的时代,也是最抑郁的时代。但抑郁症并不是心理缺陷,也不是大脑运作出状况,而是面对压力的合理反应。
我们想要生存,也努力地在求生存。因此,当我们感到抑郁时,我们应该少一点谴责自己,多一点同理他人,因为我们共享着同样的生理机制,也同样想要活下去。